2017年3月7日 星期二

07內在對話

07內在對話

「妳說的可容易;妳沒看見大家都盯著電視看?誰會思想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?我可以告訴妳:『這裏的許多患者都自暴自棄,大家生活一律都是吃飯、吃藥、洗澡、睡覺。而且每天都一樣。』」

「如果你真的認為在這麼多的人中間找不到朋友的話,我建議你去找醫生談談。」

「醫生?醫生是很忙的,我觀察她每次都要寫一大堆病歷。」

「我覺得你不是很正常,第一個醫生給你的診斷是『躁鬱症』,可是目前這位醫生給你的診斷是『精神分裂』。」

明杰不屑的說:「反正我已經出不了院了,醫生怎麼診斷都無所謂。」

「杰哥,不是這樣子的,如果你沒有把你的實情誠實的告訴醫生,醫生可能會誤診。她會覺得你的狀況不是很好,可能傳達給你家人的音訊也會不好,媽媽讓我們出院的機會也就跟著減少了。」

妳對出院仍是抱著一絲希望?」

「你現在談的是兩件事: 一個是跟醫生溝通,一個是媽媽接納我們讓我們出院。我們先針對第一件事情來作處理好嗎?」

「好吧,等醫生叫我過去的時候,我再跟她說。」

「我建議你主動去找醫生。」

「好吧,我聽妳的。」

醫生剛好在診療間寫患者的病歷。明杰說:「陳醫生,我有事情要找你!」

「什麼事?」

「是關於我病情的事情。」

「你的病情怎麼了?」

「醫生妳覺得我罹患的是躁鬱症還是精神分裂症?」

「你比較像精神分裂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典型的躁鬱症患者都會有多話的現象,我們觀察你非常的沉默。」

「我是很多話啊,只是沒有傾聽的對象,我就沒有說出來。」

「躁鬱症患者不是這樣,他們很喜歡說話,就算是談話的對象不愛聽他們的話,他們還是會抓住對方說個不停。」

靜如悄悄地對明杰說:「你快把我的事講給醫生聽。」

「好。」

於是明杰接著跟醫生說:「醫生我要告訴妳,有一個人住在我的腦海裏,我跟她一直在說話。」

醫生停下寫病歷的工作,抬起頭來,推了推眼鏡又習慣性的撥了撥了她額前的頭髮,凝視了明杰,就說:「護士小姐,把門打開,讓李明杰進來。」

明杰坐在醫生的面前,醫生問他說:「你有幻覺嗎?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那你有幻聽嗎?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那你剛剛不是說有一個人住在你的腦海裏,一直在跟你說話?」

「是啊,她是我的情人、女朋友、情人兼老婆。」

「所以說是『她』在跟你說話?」

「應該這樣子講,她不是一個侵入性的人格,也不是病變,而是根據我的需求而創造出來的人,她了解我,她能跟我對話,化解我的苦悶,有她在我的腦海裏我的孤獨感就不會那麼強烈了;但是她的思想是受我控制的。」

「你控制她的思想?!」

「沒錯,她是我心裏創造出來的一個人。一方面她能跟我對話,另一方面,她想說的話通通都在我的意料之內。」

「那你們都聊些什麼?」

「聊一些夫妻之間會聊的話,一直說個不停,從我早上醒來到我睡前,她都一直在陪我聊天。」

「她會造成你的困擾或是改變你的生活作息嗎?」

「那倒不會,她很乖。」

「所以她是一個幻想?」

「可以這樣說,她是一很重要的幻想。我賦予他獨立的人格,她可以共享我腦海中一切的思想與記憶。」

「我想這個問題不太。」

「可是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是罹患躁鬱症還是精神分裂症。」

,是躁鬱症。」

「那醫生,我可以把我跟她的對話寫下來嗎?」

「當然可以。」

「可是妳知道,我的家人很久沒有來看我了,我需要紙筆。」

「好,我叫護理站提供給你。」

「謝謝醫生。」

** ** **

靜如對明杰說:「你不要愁眉不展的嘛,我們可以聊聊天。」

「聊什麼?試想一對夫妻身無分文、家徒四壁,那我們要怎麼過生活?」

「靠一個東西。」

「什麼東西?」

「愛。」

「愛?」

「對,沒錯,就是靠愛。如果一對貧窮的夫妻,一心只想賺更多的錢,或是只顧自己的生活,他們一定不會幸福的;可是如果我們之間,我們彼此為對方著想,把對方的需求放在自己的前面,那會不一樣的,我們還是會有很幸福的生活的。」

「那妳有什麼需求是我要來滿足的?」

「對,就是這樣,你問的很好。而我要的東西很簡單,我只要你快樂。」

「我們在一起多久了?」

「我想好像是三年多了。」

「我們結婚三年多久了?我住院超過十三年了?唉,連醫生都變老了,更何況是我們。」

「那不是重點,我要知道的重點是:『我希望你快樂。』」

「我們之間的生活很沉悶,是一對被關在監獄裏的夫妻。」

「其實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麼不好,你被關在精神病院裏,我不但被關在這間醫院,更是被關在你的腦海裏。」

「妳覺得這裏很好?」

「是啊,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,這是我們的小世界;我怕有一天你出院了,會愛上別的女人而把我忘了。」

「我不會的。」

「很難講,就像你現在在寫我們之間的對話,那一天你突然決定不寫了,那我們之間的談話就沒了。同樣的,萬一有一天,你決定不要再和我對話了,那也許就是我們分手的時候了。」

「不會的,妳對我很重要,妳陪我陪了三年多了,有妳陪我談心真的很好。」

「是嗎?那我告訴你,在這個『監獄』裏,我們仍能服務同在此地受苦的人。」

「在這裏大家都有衣、有食、有床睡,妳想我還能幫助他們作什麼呢?」

 「很多啊,像大家吃完了便當,就隨便的一丟,你可以幫他們作資源回收,把紙便當集中起來,讓清潔工阿姨比較好收拾垃圾,還有那個智障兒,他會隨處大小便,你可以主動的幫他清理大便。」

「這些事情都有人作了,我再作有什麼意義?」

「當然有意義啊,人家去作都是為了院方給的薪水,而你是作義工,只是想讓這裏的環境更好,幫助更多的人有個舒適的環境。」

「收拾便當我可以作,可是清理大便我不願意作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我討厭清理臭大便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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